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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源生(1897),四川銅梁縣人。中醫世家,致力於中醫臨床工作六十餘年。對《傷寒論》、《金匱要略》的臨床意義多有闡發,善於汲取各家學說的長處,對中草藥的研究尤其心得。治病不拘成法,主張輕靈巧取,在內、婦、兒科臨床上,有較深的造詣。著有《臨床常用中草藥選編》、《簡便驗方歌括》

在畸嶇的醫學道路上,我雖已經歷了六十多個寒暑,但仍不敢妄言醫道精微。只能把一些點滴的經驗教訓披陳如下,以與同道共勉。

由誦習方藥入手,從流溯源

我家世代以醫為業。叔祖父陳濟普,以內、婦、喉科見長,在銅梁一帶行醫數十年,名噪一方,家父及兄長皆從其學。我九歲發蒙讀私塾,二、三年後,父親就叫我在課餘背誦《藥性賦))。所賴年少,記憶力強,不多久,寒、熱、溫、平幾百味藥性背得滾瓜爛 熟。緊接著又背誦了《藥性四百昧歌括》。一切都很順利,對醫道興趣倍增。.繼而征得塾師之允,遂與儒書、醫書合爐共冶。按照叔祖父安排,進一步就讀《時方 歌括》、《時方妙用》。因先背熟了藥性,雖初讀方書亦不感到陌生。叔祖父對我講:「雖說『醫不執方』,而『醫必有方』。前人立方,皆遵法度,故學方易知 法。法與方,猶藤與瓜之關係,欲臨證者,當先從方與法入門。」之後,又讀了《成方便讀》、《成方切用》等方書。在熟悉了基本治法與方劑後,開始讀《醫學三 字經》。背得了(《醫學三字經》,叔祖父囑我再讀《醫學心悟》。並說:「《心悟》一書,其精粹又在『醫門八法』篇中,務必要熟讀、精恩,最好背得。」確如 其言,「八法」篇頗切實用,我臨證以來,立法處方得程鍾齡先生益處不小。除陳、程這兩本書外,還陸續讀了一些入門書籍,由此而具備了淺顯的理論及一般的臨 證知識,為學習經典醫著作了一些鋪墊。

攻讀經典的方法:相互參證

學用結合,反復精思「不讀《內》、《難》、《傷寒》,不可言醫」。這種說法是有道理的。我學《傷寒論))是先從原文開始的。惜乎條文古奧,錯簡晦澀之處, 實在不懂。還是經叔祖父指點,以《傷寒來蘇集》、《傷寒貫珠集》與仲景原文相互參證,讀而思,思而再讀,反復多遍之後,感到見效確要快些。據我的學習體 會,學《傷寒論》和《金匱要略》有兩把入門的鑰匙:就是陳修園著的《長沙方歌括》和《金匱方歌括》兩本書。陳氏方歌鏗鏘順口,或概括重點條文,或列治法原 則;既有藥味組合,又詳份量加減,對於理解和熟記條文、方藥,皆有幫助。至今,這些方歌我都牢記未忘,我覺得這是一條學習仲景著作的快捷方式。

還是如上述方法,我從《內經知要》開始學習《內經》。同時又以張、馬所注《內經》和張氏《類經》互勘互學。當時,長輩並沒有要求我在短期內把《內經))學深、學精(事實上也不可能),只是力求從概念上瞭解中醫基本理論,為今後深入學習而奠定基礎。

十年私塾之後,我即隨叔祖父臨證寫方,並沒有因家學必傳後代而稍有懈怠。白天診病,夜晚就恭候叔祖父身邊,從臨證病案所記,常究疑難于叔祖,必得曉暢理法而後可;而他老人家則是有問必答,更使我心悅誠服,獲益良多。如此,學用結合將近兩年時間。

懸壺知醫難:疏忽與失誤,難忘的病例

一九二0年,我開始在錮粱、涼水、侶俸等鄉鎮行醫。假先輩聲譽,尚未因初出茅廬而坐冷板凳。隨著求治者日眾,困難更增多。由於學未精深,臨證往往缺乏定 見,以致認證不准、方藥失當者有之,遲疑不決、貽誤病機者有之,反正失敗的教訓很多。那段時期,有幾個病例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乙卯年除夕之際,母親患頭痛甚劇,痛位偏重巔頂,手足逆冷,胸口冷痛,時欲作嘔,脈微幾不應指,我認定是吳萊萸湯證,乃放膽原方書之。殊料藥後病增而吐 劇。惶然不解,求教于叔祖父。叔祖父日:「辨證無謀,方亦對路,而藥後病劇者,吳萸之量過重耳。汝母素弱,得大劑辛烈之吳萸,故格拒不入,我尋常用吳萸恒 囑病家泡淡入煎,汝正疏忽於細微之處。現仍以原方,吳萸量減其半,泡淡,並加黃連五分以制之、導之,汝母之疾可一劑而安。」我遵囑處理,果藥到病疰。

我有一嬸娘,孀居有年,素患飲疾,時感外邪,其證惡寒無汗,頭身疼痛,胸悶咳喘,脈浮,既不緩亦不緊。再三思之,辨證為外感風寒、內停水飲,開了一張小青 龍湯原方。那知藥采盡劑即大汗出,胸悶咳喘加重。正祖父聞訊來診,急投大劑真武湯救之。我當時還不明白錯在什麼地方。叔祖父說:「誤在診斷不詳,虛宴實未 分。汝嬸素多帶下,陰精暗耗,兼足中脈微,證屬氣陰兩虛,凡見此證此脈斷不可汗,仲景早有明示。小青龍湯雖有芍藥、五味之緩,亦難任麻、桂、細辛之峻,加 之藥量過重,錯上加錯。程鍾齡有雲,『當汗不可汗,而又不可以不汗,汗之不得其遭阻誤人者』,正此之謂也。汝雖讀《醫學心悟》,卻未徹悟。初診若能以扶正 解表、理氣豁痰之參蘇飲治之,倒頗為合拍。」我回答說:「嬸娘是老輩,不便詢其經帶,尺中脈微,並未細切,既然初治藥量已嫌過重,為何真武又須大劑?」叔 祖正言斥曰:「胸中易了,指下難明,切脈不真倒無可厚非。但是,『婦人尤必問經期,遲速閉崩難意斷』。《十問歌%26gt;)忘記了嗎?老輩子就該舍去問 診嗎?治病豈能分親疏,汝嬸初治以重劑辛溫解表,是犯虛虛之戒;藥後大汗出,已有亡陽之兆,必得重劑真武救逆而冀安,所謂『無糧之師,貴在速戰』。用藥的 輕重,當權衡病之淺深、虛實及傳變而慎所從違。『謹守病機,各司其屬』,經旨昭昭。看來,汝讀書不求甚解,只知其然,未追思其所以然,今後須下點苦功夫才 行。」他老人家語重心長,曆今六十載,言猶在耳。

放眼百家,廣開學路,博採眾長

疾病總是千變萬化的,同一種疾病可因時、因地、因人而證相徑庭。徒執古人有限之方,以臨誇人無限之病,實踐證明是不可能的。所謂「經方」..「時方」之爭,實際上乃傷寒與溫病兩大學派之對壘,這是阻礙學術研究的一種偏見。我臨證以來,逐漸認識到了這一點。

記得正是開業的第二年,家鄉溫病流行。我接治的第一個患者是一位青年農民,其證壯熱惡寒,口渴心煩,周身疼痛,咽喉腫痛,溲黃便秘,苔膩脈數。先投銀翹 散,繼以白虎、承氣,病勢不衰。次日午後,旋即喉腫欲閉,水難下嚥,證情惡變,我技已窮,不知所措,急請叔祖父會診。叔祖父診後,囑開升降散加味煎服,外 用家傳吹喉散,很快痊癒其病。那時,我還沒有讀過楊栗山《寒溫條辨》,也不知道升降散方竟有如此神效。

一次,鄰里一行商患泄瀉腹痛有日,我以理中湯治之不中,乃執案求教于叔祖父。他告訴我;「再詳審脈證,究明其屬中焦虛寒,還是中氣下陷,既然理中未效,或 可升提為商。」果然,投補中益氣湯加減而瀉止痛安。當然,此側失誤在辨證不確,選方失當,非理中湯之無功。不過,也說明了補中益氣湯治療中氣下陷所致之泄 瀉確有著效。此方並非「經方」,但是,根據「內經》「清氣在下,則生飧泄」的病理變化,東垣制升陽舉陷的補中益氣湯不也是和仲景一樣,源本(《內經》併發 展《內經》而獨具匠心嗎?

實踐告訴我。只有廣開學路才能迅速提高醫療水準。程鍾齡有兩句話我很讚賞;「知其淺而不知其深,猶未知也.知其偏而不知其全,猶未知也。」從其言,首先在 思想上屏棄「經」、「時」兩派的陳觀,以臨床療效為標誌,對各家理論求實擇善采之。中年以後,乃悟各家學說皆源同流異而已。從而認識到:對各家學說合讀則 金,分讀則偏』去粗取精,揚長避短則可,盲從偏見,顧此失彼剛非。臨床上斷不可因麻桂治傷寒著效,而毀荊防銀翹輕描淡寫如兒戲;決不因補中益氣湯之「甘溫 除熱」就日「古方不能治今病」,而取代小建中湯。凡如斯者,皆宜共存以取長補短。

學問並非盡載名家論著。廣采博搜,不嫌點滴瑣碎,「處處留心皆學問」。舉兩個例子

同鄉有李姓草醫,祖傳疳積秘方,以其簡便驗廉,遠近求治者不少。該醫視為枕中之秘。為學習伊之長處,乃與其結交至好,並於醫道共相切磋,久之情深,伊知我 乃方脈醫,非賣藥謀生,漸去戒心,偶於醉後遭出真言,日:「一味雞矢藤研末即是。」事雖小而啟發大。雞矢藤一藥,我兒十年來屢用於肝膽脾胃諸病,證實其有 健脾消食,行氣止痛,利水消脹的良好效果。

《金匱》治肺病、腸癰皆用冬瓜子,而冬瓜乃瓜果菜食之物,其子何能有此效?常見冬瓜子拋入豬糞坑中而不腐爛,次年凡施用豬糞之處可自然生長冬瓜。於穢濁中 生長的冬瓜,其味甘淡,甚為爽口。我注意觀察了這一現象,從而省悟此物極善濁中生清,其子抗生力強,更屬清輕之品。根據冬瓜子升清降濁,輕可去實的特點, 用治咳喘膿痰、肺癰、腸癰、婦女帶下以及濕熱病過程中出現的濁濕阻滯上焦和中焦的症狀都有顯著療效。 '

由於理論的漸次提高,經驗點滴積累,臨證就踏實得多,治有疑難複雜瘓病,一計不成,亦有他計可施,處方用藥也自然靈活了。於是,愈信秦越人「人之所病,病疾多;而醫之所病,病道少」之言,淘不我欺也。

學貴沉潛,融匯貫通,執簡馭繁

一九三八年我來到重慶行醫。時值抗日戰爭期間,各地名醫先後避難到後方,一時間,重慶醫界,高手雲集,這對我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

如全國知名中醫張筒齋在渝期間,我常從病人處研究其處方,發現張老極善輕靈,藥雖一錢幾分,每起沉屙。當時,我正盲目崇拜重荊,自謂「膽大」,對照張老經 驗,深有觸動。我初到重慶,人地兩疏,無名小卒較之諸名家,診務清淡;正因為清淡,又造成了重新學習的環境。條件允許我每治一個病人都詳細立案,反復推 敲,病家服藥後,必詢療效,甚至登門隨訪以察究竟。臨證遇難,遍檢醫書以求答案,讀書有悟,踐之臨床以期印正。如斯者約有三、心年光景,使我在學術上長進 了很大一步。 -

我在青年時代就背熟了幾百首成方,滿身皆是法寶,有時治一個較複雜的病,前後往往用上十余首方。表面上似炫廣博,實際上胸無定見,雜亂無章。

晚年來,情況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只要診斷一經明確,治則一經擬定,並不需要考慮許多成方,甚至依法選擇幾味藥,同樣愈病。如治肝病,歷代治肝成方總有數十 之眾,內容固屬豐富,但畢竟嫌其博雜難以擇采。我曾用「四逆散」為疏肝、解鬱、行氣之主方,「四物湯」為補肝、養血、活血之主方,「當歸四逆湯」為溫肝散 寒之主方,然後在主方的基礎上各隨兼證而加減,收到了執簡馭繁、「異病同治」的效果。不過,「異病同治」或「同病異治」都只能在辨證論治法則內實現,脫離 了這個法則,就不能由博返約,更淡不上執簡馭繁了。

有些青年中醫總感覺老中醫手中似乎有什麼訣竅。我常常用兩句話回答這一問題;「活潑圓通醫家訣,不離不泥是津梁」。通過熟悉和掌握辨證論治的法則,從而步入「謹守病機,各司其屬」的境界。訣竅,也許就在這裡。

有一同道之孫女,年僅兩歲,患腹瀉。先以滲濕分刺無效,繼投溫中健脾,瀉仍不止,乃邀會診:視患兒形瘦,面色無華,汗多煩躁,常夜啼驚醒,指紋青淡,日瀉 七,八次,食油瀉甚。我根據《靈樞》「陰陽俱不足,補陽則陰竭,汙陰則陽脫,如是者可將以甘藥,不可飲以至劑」的原則,權借《金匱》治婦人髒躁之甘麥大棗 湯,假其至平至甘之性,調治「明陽形氣俱不足」之疾,並于方中酌加蟬蛻、仙鶴草、楂炭,處方共用六味藥,服二劑而瀉止神安。

大約是在一九五六年六月,當時我在中醫直屬門診部婦科應診。一婦女以白帶多而就診。自述心煩、心慌、胸悶呃逆,常坐臥不安,失眠多夢。並雲脾胃素弱,近來 便溏,帶下特別多,醫治月餘無效。診其脈細中稍有數象,舌質淡而苔微黃。追詢病史,知月前曾患外感風熱。綜觀脈證,我認為患者雖屬虛體,而現證餘熱未清, 補之無益;倘若徒清其熱,又恐虛虛其體。思之再三,乃從傷寒論》梔予豉湯立法。但義考慮到便溏非苦寒之梔子所宜,時值梔予花盛開 的季節,不妨來個「偷樑換柱」之法,爰擬一方:梔子花7朵,香豉9克,臘梅花12克,佛手花6克,遠志4克,甘草3克,另以冬瓜子60克單煎代水。諸藥先 浸泡半小時,微煎數沸,分次溫服。患者接過處方,頗為不悅。認為慕名求診,不料處方只見幾味市售觀賞之花,莫非敷衍塞責?我向她耐心作了解釋,勸其姑且試 服,以觀療效。三天后,患者高興地來門診部致歉,謂服藥後頓覺心胸開朗,煩悶若失,眠食亦香,帶下隨之而愈。

另有一婦人患崩證,血大下不止。察其脈證,寒熱皆無明顯之征,惟詢得血下時陰中覺熱,我根據平素審苗竅診斷疾病性質所積累的經驗:血下陰中覺熱,必屬血熱 致崩。乃出方:地榆120克,米醋同煎,單刀直入,期冀速效。患者晝夜連服二劑而血止。事後,跟隨我同床的西醫同志問我:「老師治病,用方極其平常,且少 執全方,選藥亦屬平淡,劑量輕重不定,為何收效同樣顯著?。我回答道:「遣方不以罕見邀功,用藥不以量重取勝,關鍵在於辨證準確,立法吻合病機,方藥切中 病情,雖四兩之力,可拔千斤之重,神奇往往寓於平淡之中。」我常常對學生講:「智欲圓而行欲方,膽欲大而心欲小」,孫思邈這兩句話,言簡意深,臨證者當鏤 刻銘記。

中醫寶庫包羅萬象,不可小視草藥單方

人們常以「浩如煙海」一詞來形容中醫藥寶庫內容豐富。廣闊的海洋總是由火川涓流彙集而成。祖國醫學體系也正是由各家學派,中藥、草藥,甚至散在民間的單 方、驗方、秘方等各個部份所組成。不能一談到繼承就只想到幾部經典著作。就連清代崇古遵經的醫家徐大椿都承認:單方、驗方,「病各有宜,缺一不可」。他在 《醫學源流論·單方論》中提出了頗有見地的主張。我個人數十年來,每治疑難險證,常在辨證論治法則指導下,選擇適宜之單方、驗方以輔助主方,「且為急救之 備」、衰其標邪,「或為專攻之法」、頓挫病勢,收效顯著。例如,治療膨脹、積聚、癃閉等證,凡在虛不任攻,虛不任下,而又不能不攻,不能不下的情況下,我 往往用新鮮馬蹄草沖絨,合以白酒炒熱包肚臍。可收攻而不傷正氣,下而不損陰液之效。再如《濟生》烏梅丸,書載治療便血淋漓。我早年試用于西醫診斷的腸息內 (其症表現為便血)獲效,因此,進一步深究該方殭蠶、烏梅、蜂蜜三藥組合之義,始知該方合於《素問》「熱淫於內,治以鹹寒,佐以甘苦,阻酸收之,以苦發 之」,「燥者潤之……堅者軟之……結者散之,留者攻之」的理論。繼而推之以廣,用浩多種息肉及幹宮肌瘤等,皆曆驗不爽。諸如此類之單、驗、秘方,不僅需要 繼承和發掘,更應該通過科學實驗,複經臨床驗證,由此及彼,逐步摸索出一條使專病治有專方的路子,這對發展祖國醫學是很有意義的。

早在農村行醫時就廣泛採用草藥治病,人頗稱便。到了大城市,為避「俗嫌」,曾中斷使用草藥。解放後,由於當局重視中醫藥的發展,我叉重新研究草藥。常思古 代神農為研究藥物的治療作用,尚可「嘗百草」而不畏其毒傷身,雖系傳說,然這種身體力行,實事求是的科學態度卻是值得學習的。為了證實《本草綱目》上關於 蓓草、鼠曲草(四川民間稱清明萊)等草藥的確切療效,我曾不顧年老體弱,數臨懸崖峭壁,採集標本,並先在自己或家人中試用。經過反復試驗,證實了穰草對西 醫診斷之肺結核、腸結核、腎結核、淋巴結核等有顯著的療效。此外,我還廣泛運用其治療尿路感染、風濕、低熱、肺炎、屎毒症等,都取得較理想的效果。我自己 患咳喘,曾煎服鼠曲草月餘,不僅收到止咳、化痰、平喘之效,而且未見任何副作用。再如臘梅花,人皆知為觀賞之品,鮮見入藥。我從古人「稀痘湯」中用此解先 天胎毒受到啟發,用其治療咽喉、肝炎、肺炎、流感等由病毒感染所致之疾病以及尿毒癥,收效顯著。據個人觀察,臘梅花擅長于舒肝解鬱卻無香燥耗陰之流弊。

多年來,我一直主張中草藥台用,力圖按傳統之中藥理論,從「四氣」五味」來歸納草藥的主治範圍,以便臨床時能循理遵法地組方,充分發揮藥效。惜乎這方面的工作還做得很不夠。

甲觀今宜鑒古:古為今用,探索新知

「古方不能治今病」,這種認識肯定不對。不過,對前人的著作必需去粗取精,揚長避短,從而使之「古為今用」。比如,楊栗山著((寒溫條辨》,制升降散為代 表的十四個方劑為「天地間另為一種偶荒旱潦疫癘煙瘴之毒」所致疾病而設,並謂升降散一方主治「表裡三焦大熱,其證不可名狀者」。在消滅了瘟疫這種嚴重危害 人民健康的疾病的今天,治疫專方之升降散還有作用嗎?每于診餘之暇,我常潛心楊氏《條辨》,參諸明清溫熱論著,琢磨有年,始漸悟得升降散痊病癒疾的機理就 在於「升降」二字,楊氏也正於升降出入手眼獨到。所謂「升降」是指氣化功能而言。經謂「百病生於氣」,「氣亂則病」,「氣冶則安。。因此,在濕熱、疫毒疾 病的某些病變階段,予以疏動氣機,調節升降,無疑是很重要的一環。從該方組成藥味殭蠶、蟬蛻、薑黃、大黃、蜂蜜、黃酒來分析,亦深得《內經》風淫,熱淫、 濕淫所勝,治以辛涼、成寒、苦辛,佐以甘緩、淡泄之旨。其功效則通裡達表,升清降濁、清熱解毒、驅風勝濕、鎮驚止痙可知。使用在臨床上,對外感熱病,尤其 流行性感冒、麻疹、風疹、咽喉疾病等,都有很可靠的療效,決非銀翹散諸方所能代替者。

作為一個缺乏現代醫學知識的老年中醫,探索新知的惟一手段只能借助臨床觀察,並以臨床療效為標誌。一九六二年,我所名老中醫周湘船邀我會診一尿毒癥患者。 病人已神智不清,躁擾不寧,大小便三日未解,歷經中西醫兩法治療,幾次導尿,收效不顯。其人年逾七旬,證涉險境,命在垂危。診畢,我對周老說:「巧取或可 冀生,猛攻必然斃命。」經協議處方;以滋腎通關丸為煎劑內服,外用萊菔子、生薑,火蔥加白酒炒熱,溫熨腹部,內外合治,希冀于萬一。上午藥後,下午得矢 氣,尿通。不料,通而複閉,又增嘔吐,再施前法加減失效。怎麼辦?夜間殫思極慮,窮究息策,偶然翻到王旭高治腫醫案一則,案雲:「肺主一身之氣,水出高 原,古人『開鬼門,潔淨府』,雖曰從太陽著手,其實亦不離乎肺也。」這幾句話使我茅塞頓開:此證何不下病上取,導水高原?進而聯想到《金匱》治百合病亦不 離乎肺,其症狀描述與此患者頗多吻合之處,又何不權借百合病諸方以治之;清肅肺氣,百脈悉安,導水高原,治節出焉。翌日,陳所思于周老,遂與百合地黃湯, 百合知母湯,百合滑石代赭石湯三方合宜而用,並加琥珀粉、臘梅花,煎水頻服;外治法改用新鮮馬蹄草沖淨,炒熱,加麝香少許包肚臍。經內外合治幸得吐止,二 便通快,神智漸蘇。如此,隨證加減,月余而竟全功。通過此例治療後,近十餘年來,陸續又治了七、八例尿毒癥患者,只要其證偏于肺腎陰虛而伏內熱者,沿用此 法,成可奏效。從以上這些病側的治療獲效,使我深刻認識到:祖國醫學不僅有豐富的遺產亟待繼承,更重要的尚有許多未知數需要我們去解答,需要我們探索新 知。

沙裡淘金費苦辛,願得幾番百年身

「沙裡淘金費苦辛,醫中奧妙細追尋。天然璞玉精琢磨,願得幾番百年身。」這首打油詩是我學醫、行醫幾十年之切身體會。「業患不肯嘴」,「行患不能成』。每 念及此,輒覺心裡空虛。憶往昔,歲月蹉跎,顛沛半生,術業未能精深,觀如今,政策英明,百花齊放,卻叉風燭殘年,無所作為。但是,由於黨的關懷,同志的幫 助,病員的信任,鞭策著我不敢因衰老而懈怠學習,激勵著我不斷求知,還想在術業上精益求精。近於病榻中讀到報刊有關氣功研究的報導:通過醫學科學研究氣功 原理,發現肺還具有調節血流,轉化和釋放激素,攝取和利用葡萄糖,以及防止呼吸道感染等非呼吸功能。祖國醫學認為,人體的陰陽平衡是依校氣血的調整來維持 的。中醫常用益氣固表之玉屏風散防治體虛易感風邪者,我運用百合病諸方,從治肺著手,治療尿毒癥(也曾用治腎病練合征)收散,是否與此有關?由此聯想到還 有很多疾病是否也可根據「肺主一身之氣」、「肺朝百脈」的傳統理論,結合現代研究,通過治肺而取得意想不到的療效呢7.目前,這些想法已經有了初步概念, 只不過我太缺乏現代醫學科學知識,加之其它條件的局限,致使這一設想還極不成熟。正因為如此,我特別寄希望于青年中醫和西醫學中醫的同志能夠艱苦學習,以 振興祖國醫學為己任,使中醫事業代有傳人。作為一個老年中醫,雖不能躍馬橫槍,衝鋒在前,而老馬則應效識途之勞。我願意和一切志誡中醫事業的有識之士「紅 專道上爭先進,宏開寶庫同戰場」。為使古老的中國醫藥學煥發青春,為早日實現我國統一的新醫藥學而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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